【原创江湖短篇】悯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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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松林竹海，眼前是一条不算宽阔的小河，河上没有桥，只有几块勉强露出水面的大石块，供人过路，小童子跟着他师父摇摇晃晃地跳着石块到了河流中央，举目望向流水的来处，远远看到一条白练自山顶垂下，落入了林间深潭中，于是隐隐可以听到一些水流声，渐渐地掩盖住周围的蝉鸣与鸟语。
“师父师父，这个地方好漂亮啊！你以前怎么不带我来？”
前方一袭白衣的老人已经过了河，回过头来看他，轻斥道：“还不过来，弄湿了衣服可没得换。”
小童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忙蹦蹦跳跳地跟上，待到最后一块石头，却是轻“咦”一声，蹲下身去：“师父师父，快来看，这石头上有字。”
已走远的老人略微有些不耐烦地回转，站在童子说的那块石头面前，却是呼吸一滞，瞳孔不自觉地缩了缩。
这说是石头，倒不如说是块石碑，石碑上方有两个大字：悯月
“师父，悯月是什么呀？”
“是个教派。”
“教派？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你才多大，又能知道多少？江湖中新旧交替，如白云苍狗，日异月殊。况且这个教派，三十年就覆灭了。”
“三十年？那我爹爹都还没出生吧？比最近很厉害的那个黄天教还厉害吗？”
“自是厉害多了，悯月教在当年，可是让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邪教。”
“他们做了什么坏事吗？”
“郴州大旱，悯月教劫富济贫，杀了贪官，发了救济，救了上万民众。”
“那怎么是邪教呢？”
“江湖中人，无论正邪，都要杀人，杀人与否，为什么杀人，都算不得正邪的标识。更多的时候，邪教之所以被称作邪教，只是因为它拥有一本足以颠覆武林的秘籍，哪怕这邪教教主自己并没有练成这邪功。而悯月教的这本秘籍，叫做‘悲天悯月’。”
老人看少年已经听得入神，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瓜，继续讲了下去。
“‘悲天悯月’的修炼，和所有我们已知的邪功一样，都需要断情绝爱，割舍七情六欲，当年悯月教的教主东方玺因为有一青梅竹马的爱人，所以九层神功只练到了第五层，但是五层亦足以令他在当时武林难逢敌手。所以很多江湖中人便觉得，若自己来修炼，必定能达到更让人难以企及的高峰。”
“所以他们围攻了悯月教吗？”
“真聪明。不过悯月教隐藏这松林竹海之中，林中有阵，寻常人都攻不进来的，当年很多人蠢蠢欲动，却求索无门。”
“后来呢？”
“后来东方玺的女儿东方薰，年少叛逆，离开了教门，游历江湖。她从小在教中长大，心性单纯，结识了当时风流在外的玉面公子楚卿云和家道中落的神剑山庄少庄主上官凌风。三人结伴游历，那年不过十四的小丫头就爱上了那道貌岸然的世家公子上官凌风。”
老人说到此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上官凌风从东方薰手中骗到了地形图和布阵图，召集武林中人一举剿灭了悯月教。”
“那东方薰呢？”
“东方薰当时被诓骗留在神剑山庄，并不知晓。”
“那她后来也不知道吗？”
“谁知道呢？上官凌风回去就大摆宴席，迎娶东方薰，却在第二次传出东方薰早非完璧之身，沦为了弃妇，说是她游历期间就与楚卿云暧昧不清。那之后很多年，再也没有人见过东方薰。东方薰一生，名誉至亲，皆毁于一人之手。”
“啊……”童子哑然，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许久才问：“那为何现在也没有神剑山庄了？”
“悯月覆灭六年后，有神秘人以东方薰之名重出江湖，甚至练到了‘悲天悯月’第九重，便是她将神剑山庄和当年参与屠戮悯月教的人家一一灭门。”
“那这个人呢？”
“小家伙，你的问题可真多啊。这人并不是东方薰，她是东方薰的姐姐东方晓，东方晓自幼七情有缺，是修炼神功的最佳人选，教派被灭门的时候她闭关不出，逃过一劫。她出关后，以东方薰和凤阁阁主相思的双重身份，搅得江湖血雨腥风……但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老人目光望向远处山间的白练，似是陷入了悠久的回忆之中。
童子不满地拉扯他师父的衣袖，催促道：“后来怎么样了？师父你快说呀！快说呀！“
“说什么说，还不快赶路！走了！”
被打断思绪的老人甩开抓着自己衣袖的童子，转身继续往原路走去。
“哎？师父……”童子急急忙忙地跟上，继续纠缠他师父，“师父说嘛说嘛！”
“够了，快走！”
“师父，你怎么懂这么多啊？”
“……”
被抛下的石碑在流水的洗涤下，陈旧的刻字已逐渐模糊，依稀可见的是：
我心悯世人
世人不悯我
与其悯世人
不如悯日月
日居而月诸
照临我下土
人尤怨日月
何赐我寒暑
记仇不念恩
宽己不恕人
我诚悯日月
尽付水东流